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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周伯伯的离去,是一个冬日,我跟周伯伯的相识,也是一个冬日。如果时光可以倒回,那是二十一年前,也即1998年。
那年,我从西北农村考入中央民族大学,若不是三年前,因去格尔木打工路过西宁,否则,其余的时间里,我的生活直径一直锁定在县城与乡村之间,没出过任何远门,没去过任何城市。
那时候的农民,没有多少收入来源,向学校上交了自己东拼西凑来的将近4000块(学费2100元、住宿费600元以及几百元被褥等其他费用)学费后,我身上已经所剩无几,正在为接下来的生计掰断手指的时候,系里通知班主任说,家庭困难的学生可以申请助学金,于是,我将我的情况以书面形式提交系里,说实话,对此我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我们班像我这样出身农村的还有几位,孰知过了不久,某天晚自习上,有舍友来找我说,有位中年人找我。我甚是纳闷,中年人找我?我在北京举目无亲,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找我?带着疑惑,我忙回宿舍,来人自我介绍:他是希望工程的志愿者张俊年,和一位叫周木波的老人以及还有几位热心者组建了一个团队,每人出一份钱,通过中华学联资助一位在京贫困大学生,因我是西北人(贫困之地),加之又是藏族(少数民族),所以团队选择了我。并吩咐我,要是时间允许,可以写封信给周木波老人,借此建立联系。于是,我照着张俊年先生提供的地址很快给周木波老人写了一封信,至今还记得,称呼是周爷爷。
很快,我就收到了“周爷爷”的回信,信用废纸背面写就,字迹一笔一划,很是工整,信中除了介绍自己的家庭情况外,还邀请我以后去家里玩,似乎还纠正了我对他的称呼——周爷爷改周伯伯,自此,接下来长达二十一年的忘年交里,我一直以周伯伯相称。
跟周伯伯初步建立起联系后,一个周末,张俊年先生来学校,说是受了周伯伯的委托,带我去周伯伯家里做客,为了避免尴尬,我邀请了我上大学后交的最好的一位朋友——来自江西九江市的刘同学随行,他虽非大城市人,但见多识广,且很乐于助人,又住上下铺,我们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那天,我们从魏公村坐320到甘家口,之后又转了两趟车,才到周伯伯家所在的金沟河路。
知道我们要来,周伯伯早早地等在楼下,此后,只要知道我去,到了约定的时间,周伯伯就会要么早早地等在楼下,要么时时开窗张望,直到我出现在门口。
正如周伯伯在信上所说,他每周都会打扫楼道卫生,因住最高层7楼,每天早上上下楼的时候,都会顺手拿块抹布擦拭楼梯扶手,因此,外观不算整洁的单元楼,里面却很是干净,楼梯扶手一尘不染,显然,与周伯伯的勤拭不无关系。
进入家里,阿姨早就摆好水果等候到来。这是一个普通的三居,当时,大哥结婚搬出另住,二哥出国在外,三哥还在清华大学上学,跟周伯伯、阿姨同住,因此,空出一个卧室,因客厅狭小,这空出的卧室便成了会客室。房间装修甚是简单,家具陈旧,若用现在的装修标准来看,几乎没做过任何装修,但物品摆放甚是整齐,大小物件错落有致不落灰尘,甚至就连药盒都码成一排,合理的被设计成储物箱摆在桌上。
周伯伯和阿姨的穿着也很朴素,周伯伯是一身蓝中山装,很明显已经有些年头,有些发白,洗得却很干净,阿姨的着装至今已记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都是很普通的衣料。
记忆中,我们到后,还来了资助团队的其他成员,陈幻姐、徐凤珍姐、王薇姐、张进校伯伯。中午时分,周伯伯说订好了楼下的烤鸭店,那时候,金沟河路还是一条小路,马路南边很有些饭馆,因为门口放着一个特大的瓦罐,至今我记得这家叫江西老俵瓦罐汤的便是其中之一。
我们一行去的是一家烤鸭店,分楼上楼下,大厅里早已坐满了人,人声嘈杂。我们是在一个包间就餐,周伯伯点了很多菜,烤鸭当然是必点,知道我是西北人,又点了牛羊肉,因为徐凤珍姐信佛,不吃荤,还点了一些素菜,那是我第一次在北京下饭馆,也是第一次吃烤鸭,也是这次,我第一次知道鸡蛋还分荤素。
吃饭中,周伯伯频频给我夹菜,又示范我如何吃烤鸭,不断叮嘱,不要拘束,出门在外,把这里当作家,一定要吃饱。那份对晚辈后生的浓浓之爱,使我一位异乡人如归家中,至今想来,犹感念不已。
几年后,因为修路,烤鸭店早已成了马路,但跟周伯伯的交往从此不断,上学时,每次去周伯伯家,周伯伯都要带我去楼下饭馆吃饭,火锅店、炒菜店,几乎都吃了个遍,我知道,那是周伯伯怕我在学校吃不好,有意带我改善伙食。后来,工作了,每次去,也常常是周伯伯带我去楼下吃饭,当我以我已经工作了,有钱请他和阿姨为由坚持买单时,他总是板起面孔,甚至面有愠色,说,你刚工作,应该省下钱来,给爸爸妈妈寄一点,他们供你上学不易。再后来,我有了小孩,周伯伯更有理由,不让我买单,说小朋友要花的钱很多,省下钱来应该给小朋友更好的教育。
可以说,在跟周伯伯交往的二十一年里,我从一个无任何收入的大学生到为人父的职场人,跟周伯伯和阿姨吃饭不下数十次,我却从来没有掏过一分钱,而周伯伯对我的照顾和关心何限于此。
每年大的节假日,我若没顾上给周伯伯和阿姨打电话,不久,总能接到周伯伯的电话,嘘寒问暖,从妻子小女到父母长辈,无不一一问及,表示出无比的关心。
而我至今仍跟这个资助团队保持着联系,也是周伯伯的功劳,每逢大的节日,周伯伯总是一个个提前打电话,跟团队的每一个人约好相聚的时间和地点,确保每一位都能到场。工作后,我也曾组织过一些会议,深知凑好每一位邀请者的时间之艰难,一遍遍的打电话,一次次的改时间,也更加知道周伯伯召集众多人聚在一起之不易,在这个团队,更确切地说,在这么一个大家庭里,周伯伯就是灵魂,而今,灵魂已去极乐,想必以后的聚会将不复存在,悲乎!
有人说,一个人对一个地方持续关注和留恋,是因为那个地方有一个关心他爱他的人在,以前,每次路过五棵松的时候,我都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这里住着关心我爱我的周伯伯和阿姨在,而今,周伯伯已然驾鹤而去,五棵松乃至北京,少了一位父执般爱我的人,每念至此,心中波澜,泪不能已,几不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