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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防科大
“陈赓司令员要去抗美援朝,你跟着去,有什么意见?”
“军人共产党员,讲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是70年前郑宇庭的回答。直到今天,这个回答依然是他一生的信条。
郑宇庭,原国防科学技术大学校务部卫生处处长,山西沁原人。1945年2月入伍,在陈赓麾下作战,负责前线救护,从抗日战争打到解放战争,历经大小170余战,直至全中国解放。
93岁,郑老依然耳聪目明,思路清晰,表达完整,写得一手好书法。他不追韩剧,不知道韩国现在最受欢迎的明星是谁,但却懂和韩语差别不大的朝鲜话,都是他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学来的。
新中国成立后,郑宇庭奉命前往云南筹建制药厂,他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谁知半年后,突然接到电话,命令他移交工作速速回部队,问出了什么事,对方只说“回来再说”!
郑宇庭的直接上级是位老红军,知道的消息比他多,得知要“上战场”后,他二话没说,回家一顿收拾。那时他刚刚向组织打完结婚报告,后来的妻子、当时的女朋友恰好人在异地,二人连走前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郑宇庭就搭载北上的运输机、又转火车,前往丹东。
年轻时的他们
丹东和朝鲜只隔着一条鸭绿江。在丹东,志愿军受到群众热烈欢迎,“他们称我们为‘最可爱的人’,大家感到无上光荣。”当夜,郑宇庭和战友乘汽车入朝,不断有美军的飞机从空中经过,沿路处处可见被炸毁的建筑物和冒险抢修铁道的战友,所有汽车全部关灯摸黑行驶。
这是郑宇庭抵朝的第一夜,飞机的轰鸣和浓厚的黑暗,充斥他的记忆。
“巴利卡加”是郑宇庭在战场上听到最多的一句朝鲜话,武装到牙齿的美军开摩托、汽车、装甲车,己方战士只能靠两条腿。“美国人打仗,先是飞机轰炸,然后开炮,在炮火掩护下,他们的人再上来打。我们放哨的人有铃铛,铃铛一响,表示对方的人来了,大家就冲上去!”冲刺,抢时间,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不留敌人喘息之机。
出征前
1952年4月22日,第五次战役打响,我军会同朝方部队以排山倒海之势全线推进、打过“三八线”、直逼汉城,郑宇庭和救护所的战友背上酒精、药瓶、绷带、夹板等救护器材,抵达北汉江。江上的桥已被炸断,善水的战友背着绳索游过去,在江南岸架起绳索,所有人依托绳索过江,“过江是白天,天上就有美军的飞机在飞。”
“飞机炸下来的子弹头有一个手掌那么长,很大。”郑宇庭比划道。一次过封锁线,飞机来了,郑宇庭的战友站在原地,仰头看,郑宇庭猛起一脚将他踹到地上,战友爬起来问“你踢我干什么”?郑宇庭不说话,往身后一指。后面倒了三个。
过江当日,郑宇庭和战友即在铁路隧道内设了救护所,一个晚上就接受了从前线转来的伤员60余名,有被子弹和炮弹打伤的,有被凝固汽油弹烧伤的,情形之惨烈,远超他所经历的国内战场。上百来人要吃要喝要消毒要治疗,难免有生火的时候,冒出隧道口的炊烟被敌机发现,立刻发射火箭弹向他们进攻,“幸好我们的伤员都住在隧道弯部,幸免于难。”
许多战友倒在了朝鲜战场
此地不再安全,郑宇庭和战友决意先带领能行走的轻伤员转移至后方。四个卫生员,领着六十余名伤员,傍晚出发,但夜色没能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沿路都是敌人的探照灯和照明弹,晚上和白天一样亮。”他们不敢走公路,钻入公路两旁的大山,沿着崎岖的山路,借着茂密的植被掩护,向目的地跋涉。
十余块压缩饼干,少许炒面,沿路采的野菜,和山沟里的水,就是所有人的全部吃喝。期间还遇到一名头部中弹、双目失明的护士,生活无法自理,郑宇庭伺候她吃喝拉撒,“卫生员就是伤员的保姆,坚决不能让他们二次负伤。”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大家互相鼓劲,翻山越岭,过两条江,历经数日,终于找到前往后方的汽车,成功将所有伤员运回后方医院。
后来,根据作战部署,后撤部队在五圣山和鱼隐一带构筑工事,固守阵地,反击“联合国军”的反扑,为郑宇庭所在三兵团在上甘岭构筑坑道、准备作战物资,赢得了宝贵时间。
郑宇庭和老伴儿
1952年11月,郑宇庭回国,在那之前,陈赓已从战场前线被调回国,接下创办“哈军工”的重任。1953年,郑宇庭被抽调去哈军工,跟随陈赓院长的脚步,参与了新中国第一所高等军事工程学院的成立与发展。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郑宇庭将要评给自己的三等功让给了更年轻的战士,自己只留下两枚纪念章。一枚是朝方颁发给每一位志愿军战士的,另一枚则是我国颁发的,章上写着:“献给最可爱的人”,郑宇庭最喜欢这一枚。如今年纪大了,仍然时不时用放大镜仔细端详它:“那些牺牲在朝鲜战场上的战友,很多至今还长眠在异国他乡。我们活着的人,享受改革开放的成果,过着幸福生活,要永远不忘记他们,把他们爱祖国、爱人民、不畏艰险、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