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昂岳

 新华网北京5月7日电  2015年5月7日，在出席俄罗斯纪念卫国战争胜利70周年庆典并访问俄罗斯前夕，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俄罗斯《俄罗斯报》发表题为《铭记历史，开创未来》的署名文章。文中提到：“中国飞行员唐铎作为苏军空中射击团副团长，鹰击长空，在同法西斯军队的空战中屡建战功。”

      新华网北京5月8日电  5月8日，在对白俄罗斯进行国事访问前夕，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白俄罗斯《苏维埃白俄罗斯报》发表题为《让中白友好合作的乐章激越昂扬》的署名文章。文章提到：“唐铎将军曾驾机参加解放明斯克的战役。”

       习主席两篇文章中提到空战英雄唐铎，是湖湘之子唐铎的光荣，也是中国人尤其是哈军工人的骄傲。我想，九泉之下的唐铎将军定然欣慰！

唐铎将军为人谦虚谨慎，从不炫耀自己，所以与他共事多年的同事也都不太了解他的“屡建战功”。

    一、刻苦学习  遭遇横祸   

      1925年唐铎从广东军事飞机学校毕业，成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批军航飞行员，他达到了驾驶教练机单独飞行的水平，并驾机参加了国民革命军讨伐陈炯明的东征战役。随后，唐铎、刘云、王叔铭、朴太厦、王翺、冯荀六人被国民革命政府公派去苏联留学深造（同去的五人上世纪二十年代﹑三十年代先后回国，王叔铭投靠蒋介石，在上世纪50年代曾任台湾的空军司令，另外四人均被国民党反动派暗杀）。

     1925年秋，唐铎到位于莫斯科南郊的苏联空军第二飞行学校学习，1927年4月毕业后又被派到苏联空军空中战斗学校学习，系统地学习了空中领航、空中侦察、空中战斗等知识和技能，1928年底，掌握了多种战机驾驶和作战技能的唐铎顺利毕业。翌年初他又进入位于伏尔加河畔的苏联空军第三飞行学校和空中侦察学校学习（在此期间他与常乾坤同学并结为好友，常后来出任新中国的空军副司令员），1929年8月毕业后他被分配到驻防斯摩棱斯克的白俄罗斯军区空军第六旅第18大队，任中尉飞行员，开始了他紧张的飞行员生活，完成空军射击、投弹、测量、跳伞和夜间起降等科目训练。

1926年2月，经刘云、宗孚、陈定远三人介绍，唐铎在莫斯科东方大学中共旅欧支部加入中国共产党，当时支部书记是刘伯坚，党小组长是刘云，组员有王叔铭、郭允恭、宗孚、陈定远、唐铎。1930年，经中共中央驻共产国际组织证明，由苏联空军第六旅十八航空大队第三中队队长鲍罗蔡德和马斯洛夫、斯捷潘奥夫等五人介绍，唐铎成为苏联共产党（布）候补党员一年后转正。

鉴于空军通讯技术的迅速发展，1932年初，空六旅选送唐铎到莫斯科空军通讯学校进修，通过半年的刻苦钻研，他很快就掌握了当时最先进的空军通讯技术，回部队后晋升上尉军衔，并担任旅通讯主任。

1933年，在斯大林“技术决定一切”论点指导下，苏联空军做出决定，允许飞行员报考苏联航空界最高学府——茹可夫斯基空军工程学院。这所以俄国著名空气动力学家 、航空之父尼古拉•耶戈洛维奇•茹可夫斯基命名的学院坐落在莫斯科城，唐铎多年来一直渴望能到这所著名学府学习，他抓住这个机会，努力复习功课，晚上还上夜校补习，功夫不负有心人，在1934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试读一年后转为空军兵器系的本科生。

       1957年7月唐铎随以哈军工刘居英副院长为团长的中国军事代表团赴苏联访问，回到母校茹可夫斯基空军工程学院参观，图中右1为唐铎，右4为刘居英，右3为任新民教授（后被授予两弹元勋称号），右6为哈军工教育长徐立行。

     正当唐铎全身心投入学习之际，祸从天降，1938年初，斯大林发起的“大清洗”——肃反运动中，唐铎被诬陷入狱，同时宣布开除他的军籍、学籍，被迫中断学业。1939年4月终于以“无罪释放”出狱，他身无分文，向路人要了三十戈比，乘公交车回到茹可夫斯基空军工程学院，找到学院政委斯马连斯苗大将。这位领导虽然过去很器重唐铎，但也爱莫能助，他说：“暂时没有收到正式文件和指示前，还不能恢复你的军籍和学籍。至于你暂时的生活困难问题，我可以写个条子，你到学院的互助会去借点钱，我还可以批给你一间房子，供你住下来。”唐铎感激不已。

     但唐铎此时却渴望回国参加抗日战争，以报效祖国和人民。他找到中共驻共产国际的代表团团长任弼时同志（湖南一师附小的老同学），任弼时劝他说：“在目前，中国共产党还没有组建空军，你回国后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不如留在苏联，等待恢复军籍、学籍，继续完成学习任务，争取能更多地学到一些航空知识与技能，将来回国报效的机会有的是。至于恢复学籍和军籍的事，我们共同努力，总会能得到解决的。”任弼时又建议唐铎在未解决军籍、学籍之前，去莫斯科郊外的库契诺疗养院（古城疗养院）做翻译工作，以维持生活。

库契诺疗养院是苏联政府为中国共产党高级干部及其家属提供的医疗和休养场所，设在莫斯科郊区，风光优雅。当时在那里疗养的人有毛泽东夫人贺子珍、瞿秋白夫人杨之华，还有蔡畅、刘亚楼等。唐铎的主要工作是陪休养人员去克里姆林宫医院，做他们的医疗翻译。唐铎十分珍惜这份为祖国亲人直接服务的工作机会，他工作认真细致，翻译准确，服务态度好，深得大家的欢迎与好评。因此，疗养院领导也就决定让唐铎搬到疗养院内来住。住进疗养院后，唐铎才知道疗养人员中级别最高的是林彪，他住在院外的一栋平房里，他怕光、怕风，很少出屋，饭菜都是夫人张梅到院内餐厅去打。林彪有专职翻译和秘书，无需唐铎翻译，但唐铎却多次给张梅作翻译。张梅长得清秀美丽又文雅，文学修养好，每次乘车途中她总要就托尔斯泰、果戈里、屠格涅夫等作家的文学作品与唐铎探讨一番。后来她与林彪离婚了，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她与徐介藩（唐铎在苏联空军飞行学校同学）结婚了，徐介藩任哈军工装甲兵工程系主任，张梅又与唐铎在哈尔滨作了七年的邻居，唐铎逝世后，张梅专程从北京赶到沈阳参加了追悼会，此乃后话。

      1940年夏，在任弼时的帮助下，共产国际执委会总书记季米特洛夫写信给苏联政府和国防部，唐铎的学籍、军籍均得以恢复。唐铎复学，插班到三年级继续学习，1942年8月唐铎在茹可夫斯基空军工程学院毕业，获得航空军械工程师职称。他被分配到利比茨克的空军高级军官学校，任空中射击教研室少校教官。空军高级军官学校是专门培训从前线空军部队抽调来的师团级军官，唐铎执教多门课程，他知识渊博，在教学中一丝不苟，深得校首长的信任和好评，也博得广大学员的尊敬。不久，他被晋升为主任教官。

        二、 飞越红场

     1933年苏联军队的正规化建设已上升了一个台阶，苏联政府决定以后每年五一劳动节和十月革命节在红场举行阅兵式上增加空中阅兵。

 也是在1933年，唐铎所在的空六旅换防到莫斯科郊区，担任守卫首都的任务。此时的唐铎已在苏联空军学习、工作了八年，熟练掌握了飞行技能与通讯技术，成为飞行员中的佼佼者。是年，正值苏联十月革命胜利16周年，莫斯科举行盛大的国庆阅兵式，空六旅被确定为空军检阅部队。空六旅根据唐铎优秀的政治素质和娴熟的飞行技术，任命他为机队总领航。十一月七号那天，唐铎驾驶 “P —5”型战机，阅兵空军总指挥空六旅旅长坐在唐铎驾驶舱后座，率一百多架战机的空中编队，从容准确飞越红场上空，出色完成了这一光荣任务。当晚，斯大林在克里姆林宫设宴招待空军检阅部队代表，这是唐铎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斯大林，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上世纪30年代在苏联军校任教的唐铎将军

     一个黄皮肤的中国人，在数百个苏联飞行员中“独占鳌头”，绝非易事，唐铎做到了，凭的是他坚强的意志和八年来刻苦学习、训练的汗水。此刻，可以说唐铎已经圆了少年时代的飞行梦。

作为空军阅兵总领航带队飞越红场，是唐铎飞行生涯中闪光的一页。是年，唐铎29岁，苏联空军上尉军衔。

        三、带血作战

     1941年6月22 日清晨，收音机里传来苏联外交部长莫洛托夫沉重的演说：“德国法西斯背弃信义，已向苏联发动了进攻......”唐铎和同学们一起联名给斯大林写信，要求参战杀敌！但斯大林命令所有军校学员一律继续学习，待完成学业后再上前线。不久，唐铎随茹可夫斯基空军工程学院东迁到乌拉尔山区，从学院毕业后 他被分配到利比茨克的空军高级军官学校任少校教官。

      在以后的高级军官学校学习、工作中，唐铎看到一批批学员奔赴了战场，听到了不少他教过的学员英勇杀敌，成为了战斗英雄，也有的英勇牺牲。尽管他在教学岗位上也为前线做出了贡献，但他不满足于平静的教学工作，多次申请上前线杀敌。1944年6月下旬，空军高级军官学校领导宣布命令，任命唐铎为白俄罗斯第三方面军第一空军集团军第74强击飞行团副团长，该团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和战绩，全称是“第74荣获苏沃洛夫勋章斯大林格勒红旗强击飞行近卫团”。唐铎上前线杀敌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和30几位战友立即出发，乘火车西进，到达斯摩棱斯克州的74团驻地。他发现74团里好多军官、飞行员都曾是他的学生，师生在前线重逢，分外亲切。此时，苏联卫国战争已转入反攻阶段，正面临着向西部推进，解放白俄罗斯全境的任务。唐铎先后参加了白俄罗斯战役、波罗的海战役、东普鲁士战役。他曾驾驶 “佩—2”式轰炸机进行过几次战斗，后来，则一直驾驶“伊尔—2”式强击机作战。这种强击机是苏联飞机设计家伊柳辛设计的，它是用于低空或超低空飞行来对敌人的地面部队、坦克、武装车辆及其它地面目标进行攻击和摧毁的战斗机，机上有两个座位，可坐一名驾驶员和一名射击员。由于强击机是在战场上最容易受到对方攻击而遭受损失的战机机种，所以对驾驶这种飞机的飞行员和机上的射击手都有着更高的要求。

唐铎参战不久曾接受一个摧毁德军前方野战机场的战斗任务，他率领四架强击机，超低空出航，躲过敌雷达视线，在约15公里处，他最先发现机场轮廓，五架强击机对准目标，俯冲投弹和扫射，在阵阵的爆炸声中，熊熊烈火四起，德军野战机场上停放的“梅塞施米特”歼击机及“容容”轰炸机全部被炸毁，机场也遭重创。这是苏联空军由守转攻的成功战例，这一巨大的胜利在苏联红军中引起上上下下的瞩目，大长了苏军的士气，也大挫了德军的锐气。

     有一次，唐铎同马利诺夫中尉驾机到敌我双方交战的地区，轰炸敌人退却时必经的桥梁。唐铎驾机俯冲下去，同时投掷炸弹，轰炸桥梁，马利诺夫中尉用机关枪向桥面猛烈扫射，顿时桥被炸断，敌军被打得乱作一团。象这样的战斗，一天要参加三五次之多。唐铎曾对次子瓦加回忆说：“飞机几乎都是带血作战，因为作战返回降落后，发现后舱的机枪手负伤或牺牲，人们就把牺牲者抬下去，把飞机检修一下，换上另一个机枪手，立即起飞参加战斗，这样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唐铎还说：“有一次飞机返程时，我在跟机舱后座的射击手说话，说着说着，射击手就没有声音了，我还以为他睡着了。等飞机着陆后，才发现他已经牺牲了。他结婚时间不长，有一个没见过面的孩子，每次起飞前他总是要亲吻一下亲人的照片。”

1945年春，唐铎参加了解放东普鲁士的战役。这次战役的目标，首先是切断东普鲁士德寇守军“中央集团军群”同其他德军的联系，然后再把它逼到海上加以歼灭。战役打响之后，唐铎所在的白俄罗斯第三方面军，首先向柯尼斯堡发起进攻，先用炮火轰击，接着空军轰炸，然后坦克进攻，尾随着步兵冲锋。苏军空军航空兵在一天的战斗中共出动4758架次，向德军阵地投掷1658吨炸弹，配合地面部队突击德军的阵地防线。尽管德军进行了顽强抵抗，但经过3天的激战，终于拿下柯尼斯堡。最后苏联空军又出动1500架飞机对德军要塞及通往要塞的敌军防线再次发动攻击。唐铎所在的74强击飞行团倾巢出动，三十多架“伊尔一2”战机对德军残存的抵抗枢纽部进行密集攻击。战斗是紧张、激烈、残酷的，唐铎曾创下了一天六次起飞作战的记录，与他同机出战的战友中，竟有三名重伤，一名牺牲，一名轻伤，而他本人却安全无恙，也没有损失一架战机，这在整个苏德战争中都是少有的空战奇迹。在这次战役中，唐铎因作战英勇顽强，受到了火线嘉奖。

那年，唐铎四十岁。从他进入广州飞机制造厂踏上航空之路起已有二十一年了，到苏联学习、服役也有十九年了。他在广州军事飞机学校毕业，又就读了苏联六所空军学校，受到了系统的训练，多年的勤学苦练，造就了一身卓越的飞行本领，终于在不惑之年得到了上战场抗击法西斯的机会，他珍惜机遇，厚积薄发，鹰击长空，挥写了飞行生涯中的辉煌篇章，圆了他的英雄梦。据2017年去莫斯科旅游的哈军工米立根校友说，唐铎的战功在反法西斯战争纪念馆中有展览，可惜不让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