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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强
1964年夏高考后,我接到了解放军工程兵工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八月下旬,上海同批录取的25名军校新学员怀揣一颗兴奋、激动和充满对未来军校生活的憧憬的心,踌躇满志地离别繁华的都市上海,登上开往古城西安的列车。
工程兵工程学院位于西安市以南60华里长安县境内,秦岭山脉北麓的青华山下。到校第二天,负责训练新学员的干部介绍:学院前身是军事工程学院五系(工兵工程系)。学院从“哈军工”分建出来不久,还处在边建设边教学的艰苦创业阶段。环境显然比较艰苦,条件还是相当简陋。这些高考中取得高分、被军校优先录取的学子们听到这话,情绪一落千丈。有的伤心地哭了,直呼后悔!有的感叹:“走对了路,进错了门!”。
9月1日,正是全国大中小学开学的时间,但是我们却没有走进课堂。125名刚脱下学生装穿上军装的新学员编成12个班,每人发了一支半自动步枪,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入校第一课。我们每天起床打背包,有食堂不在食堂吃饭,炊事班在野外支锅做饭,我们在野外坐着背包、石头就餐;有教室不进教室上课,专门选在树林里坐着背包听课。一日生活制度完全是正规的、高强度的连队生活。目的是端正入学动机,树立艰苦奋斗作风,破除当“和平兵”的思想和怕苦怕累的情绪,完成从学生到军人的转变。
这次入学第一课,最令人难忘的是西安到延安的“小长征”。我们每个人全副武装:背包、挎包、半自动步枪、水壶、5斤米袋等步行数三百多公里去延安。这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个考验。行军路线是:从西安出发经咸阳、铜川、宜君、洛川、甘泉、南泥湾,最后到达延安。九月在全国大多数地区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可陕北高原却是阴雨连绵的天气。我们在向延安挺进中,连续行军几天都是雨天。虽然每个人有大雨布做的雨衣披在身上,背包和身上总是湿漉漉的,内有汗水外有雨水,很是难受。第一天行军打湿的裤子和解放鞋没有干,第二天穿上继续行军。行军第二天我脚上就打了泡,被雨水浸泡磨破后再灌进泥沙,钻心的痛,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想想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叫苦沒用、掉队沒出息,只能坚持走。这是对我们体力的锻炼和意志的磨砺。
一次夜行军,下午五点从洛川出发,原定午夜在牛武镇宿营。后因情况变化,队伍决定继续行军。凌晨一点以后,行军的队伍开始寂静下来,大多数人困得眼睛睁不开了,一边走路一边打起瞌睡来。一个个像醉汉似的东倒西歪,有的脑袋撞到前面人的背包,有的踩着前面人的鞋跟,有的脚下一软摔倒在路边……。原来听过行军边走路边睡觉的故事,觉得不可思议。现在亲身感受到了这个滋味。凌晨五点,队伍前面传来“在前面村子就地宿营”的口令。一听“就地宿营”,行军的队伍就像久旱逢甘露一样,感叹“终于可以美美地睡一觉了!”有的顾不上吃炊事班做的面条,倒头便睡了,有的连背包都没打开,和衣躺下进入梦乡了。我们班四五个人挤在老乡的一间空房土炕上,打开背包铺开被子酣畅地睡了一觉!回想起那一觉,真是有生以来最美的一觉!
从南泥湾到延安的行军路上又遇上了大雨。我们身背背包和装备,披着大雨衣只能低着头走路,要不然雨水直往脖子里灌。解放鞋里灌了泥水,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倒掉鞋坑里的泥水沙子。路边老百姓见状议论:“瞧,这批劳改犯真年轻!”我们听后心中真不是滋味。可见我们雨中行军的惨状是多么狼狈了。
有一天,我们的给养车坏在路上,全队150多人吃饭成了问题。司务长费了很大的劲才买到一些土豆,煮了以后分发给大家。这天我们就是靠吃几个土豆行军数十里,尝到了饿肚子行军的滋味。
开展政治教育也是初入军校第一课的重要内容。行军途经著名洛川会议的旧址洛川县,我们驻训在洛川附近的一个村庄里。一是参观洛川会议旧址,回顾我军战斗历程,进行党史军史教育;二是在革命老区贴近群众,访贫问苦、搞社会调查。全队分散住进贫下中农家,与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那里的群众生活很清苦,特别是吃水非常困难。全村一眼井,井深有几十米,水量很少。每天清早就得去排队打水,打上来的水是黄泥汤,沉淀以后才能吃。群众用水很节约,一盆水全家洗脸,洗完后还要留下洗衣服。我们有一个战友头一个洗脸,洗完以后把水倒了。房东家的小姑娘见状很惊讶!因为这一盆水倒了别人就不能洗脸了。我们班的四五个人,被安排在一户老贫农家吃住。谁知,我们在他家吃住了四五天,每个人都拉肚子四五天。有的一天拉肚子七八次。我们把这情况汇报到队里,队里又向生产队反映。后来据查,那户老贫农,老头确是老实巴交的贫农,解放前一贫如洗,娶不起媳妇;那女人原是胡宗南匪军一个营长的小老婆,胡宗南匪军逃跑时,把她丢下了。解放后嫁给了那个穷得娶不起媳妇的老贫农。谁知那女人对解放军心怀仇恨,给我们做饭时作了手脚,把我们折腾得直拉肚子。生产队把那个女人批斗了一番,给我们这些刚刚走进军校大门的新兵上了一堂切身的阶级教育课。
政治教育根据所途经的地区情况,实地进行,针对性很强。一天,我们行军到一条大河边,天上下着雨,已经临近中午,大家又累又饿。突然队伍停下来了,在大雨中,指导员开始讲课。大体内容是:“这条河叫界子河,为什么叫界子河呢,因为当年这是延安和西安的分界线,是白区和红区的分界线,也是革命和反革命的分界线。当年许多热血青年从国统区冒着杀头的危险,千里迢迢奔赴延安,投身革命。但是就是在过这条界子河的时候,有些青年却被国民党反动派枪杀在河边。当年革命先烈抛头颅撒热血,而我们今天吃了这么一点苦,受了这么一点累,有的人就受不了了,就哭鼻子流泪------。” 因为指导员发现雨中行军有人哭鼻子,就因地制宜地讲了这一课。40年以后我们战友相聚,回忆起那段往亊,问那个哭鼻子的战友,当时为什么哭,还“连累”大家在河边站了半个多小时。他说,“那天我过生日,很想家,加上又累又饿所以我就哭了。”
经过约半个月的行军训练、革命老区的访贫问苦,我们终于到达了革命圣地延安。全队打地铺住进延安发电厂的一个大厅里,开始了紧张的参观教育活动。延安展览馆、延安大礼堂、凤凰岭、王家坪、枣园、毛主席等革命前辈曾经工作生活的地方,留下了我们参观学习的足迹。宝塔山上、延水河畔留下我们的身影。我们聆听着革命前辈的报告,瞻仰着革命前辈曾经住过的窑洞,倘徉在革命前辈走过的路上。我们注视着展览的一幅幅图片、一件件实物,认真记录着革命先烈的业绩,仿佛走进波澜壮阔的战争年代,深深地体味着伟大的延安精神。在延安广场参观时,讲解员指着解放纪念塔上的一个弹痕,介绍说,那是当年胡宗南匪军占领延安时,有一个匪兵拿着枪朝着纪念塔开枪,子弹反弹回来正好打在他的头上,这个匪兵当场毙命,把其余的匪兵吓得谁也不敢对纪念塔胡作非为。所以尽管胡宗南曾经占领延安,但是纪念塔却没有受到破坏。为期一个星期的参观学习,对于我们这些刚步入军校的学生兵是一次系统的党史、军史教育,也是一次革命传统教育。
为期一个月的军校第一课,是我们军旅生活的起步,是我们穿上军装后受到的生动、实际、有震撼力的教育,是完成从学生到军人转变的一个重要途径,也是初步确立无产阶级世界观、革命人生观的一个至关重要的起点。这一个月我们体魄上得到了锤炼,更重要是在思想上受益匪浅、终身难忘!